杜箬接得很快,直接一句:“喂,莫佑庭你大半夜来电话有事?”那样明快的语气,就算他看不见她的脸,也能听出她此刻心情大好。
莫佑庭低着头,用手指挠了挠额头,有些支吾地回答:“没事,晚上跟郑小冉吃饭,刚送她回去,听她说你在崇州有了艳遇,怕你被人骗,想提醒提醒你!”
“什么呀,郑小冉那张嘴你也信?”杜箬明显在笑,话里都带着笑音:“再说我一无所有,有什么东西让人骗去!”
莫佑庭也跟着笑了笑,言语里尽是藏也藏不住的落寞,只是她察觉不出而已。
“我想你堂堂莫少不会闲到半夜给我电话聊天吧,说吧,到底找我什么事?”
杜箬自觉与莫佑庭还没熟稔到可以半夜隔着两座城市聊天,他这么晚来电话,肯定有事,再仔细一想,立马拍脑袋:“呀…对不起,你那钱的事,我本来想培训之前去找你一次,但是一直在武穆山没时间回市区,但是我保证,这次培训完之后就先凑一点给你…”
这是自从潘玮那件事情之后,莫佑庭第一次与她联系。
他的EQ很低,处理感情的事向来敷衍马虎,女人很多,手段也层出不穷,但是那些女人都是他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可以追到手的,正因为笃定,他才会放手去追,追到手之后就在一起玩一段时间,彼此各取所需,之后分崩离析,所以男女之事在他这里就是千篇一律的规律,相遇,相识,相熟,牵手,接吻,上床,最后各奔东西。
可是杜箬不同,杜箬在他心里就是一个特例,甚至他都不愿意把她跟那些女人放在一起。
如果感情可以控制,他情愿自己对她没有半分的心悸,因为他知道她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他就只能当她的弟弟。
他太懒散,对于应付不来或者前途未卜的事情,他第一反应就是选择逃避,所以自从潘玮那件事之后,莫佑庭就一直没有跟杜箬联系,因为他怕自己对她的感情越来越浓,最后绕为一团,繁复深刻得都没有再撤退的可能!
可是杜箬不了解这些,在她心里,莫佑庭只是一个学弟,一个张扬跋扈的二代少爷,如果不是跟他借了钱,她或许都不会再跟他深交下去,因为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差得太远。
现在他半夜来电话,她唯一反应就是,债主来催债了,但是对方一直不答话,她又有些愧疚地补了一句:“莫佑庭你别不好意思,我们虽然是校友,但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怪我太拖沓,其实钱我过年的时候就准备好了,一直没抽出时间还你…”
莫佑庭的心都凉到了底,苦笑一声,问:“杜箬,是不是在你心里,我们就是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
“啊……什么?”
“没什么,我就随口一问。”他将头抬起来看着车窗外,有叹息,却不敢发出声。
杜箬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依旧一厢情愿地以为他是为了钱的事,于是又开始解释:“不是,我们是朋友,但是亲兄弟都得明算账呢,更何况我们的关系,你别不好意思,回头我就把钱给你…喂,喂……”
杜箬看着莫名其妙被挂断的电话,心里开始慢慢梳理,刚才到底哪句话得罪了莫公子,他居然就这样挂了她的电话?
顾澜那日睡得极早,琴姨缠着她问了好久,她都没有多说一个字,最后也就喝了半碗粥,算草草应付过去。
那幅未完成的《日出?印象》还挂在窗前的画架上,模糊的轮廓,浓郁的底色,颜料干后显得更为不像样,再加上卧室里的灯光偏暗,所以那一轮红日临空悬在那里,显得突兀而又多余。
突兀而又多余?
顾澜苦涩笑了笑,拿起画笔在红日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她如此苛求完美的人,怎么能够容忍自己的丈夫和其他女人结合所生的孩子,就算有名无实,但只要一想到那孩子身上流的血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她就觉得心里窒息得很。
待哪天孩子长大,他叫任佩茵奶奶,叫乔安明爸爸,可是跟她顾澜有什么关系?最后自己的结局,莫过于就是这画布上的那轮红日,白白占着一个位置,悬空临挂在那里,突兀而又多余!
可是最终她还是在那合同上签了字,因为什么?因为她亏欠,所以要偿还!她不是伟人,就是一个心思脆弱的小女子,所以她这偿还的“深明大义”并非心甘情愿,而是抱着一点赌气心理的成全,成全任佩茵,成全乔安明。
更何况,她太了解乔安明在“孩子”这件事情上的想法,她可以断定,就算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断然不会用这种方式去要一个孩子。
他口口声声说“不喜欢孩子”,那么她就心安理得的去接受他这个想法,因为她其实也不想要孩子,甚至比乔安明更“不要孩子”,除非那孩子是出于她的肚子!
至于任佩茵,顾澜才懒得理,今天下午闹了这么一场戏,终于打破了这么多年关于“孩子”这个话题的表面平静,但是她并不生气,源头不在她这里,要怪就怪任佩茵去!
乔安明那日到半夜才回去,其实没有一直跟杜箬呆在一起,他将她送回酒店的时候也就大概11点,之后又去了一趟公司,白天被琴姨一个电话叫回去,电脑都没有带,还有一堆事情没有完成。他不喜欢拖欠,决断干脆,所以再晚也要回公司把事情处理完。
工作是很好的减压方式,杜箬给了他内心一份安逸,但是不能让他忘记那些烦恼,相反,他拥住她的时候,内心欲望滋长,又多生了一份恐慌,所以他需要工作来牵走这些多余的情绪。
再难过,再纷乱,他还是乔安明,情绪平定下去,天光亮起,驱走黑暗,他依旧是那个掌管数千人集团的乔安明。
洗过澡,换了睡衣走进卧室。
卧室里的灯没有关,窗帘开着,那幅《日出》依旧竖在那里,只是红日上被打了一个鲜红的叉。
乔安明看着那个叉,心里又开始无端地堵起来。
今天下午这么一闹,算是让维持了二十年的美满婚姻破了格局,他跟顾澜的格局,顾澜和任佩茵的格局,那些层层暗涌一下子喷射出来。
虽然顾澜心里的委屈和生气没有写在脸上,但是从她下午这行为就已经在给了他警示,她能够忍受乔安明跟其他女人生的孩子,但是“忍受”不代表“接受”,这幅莫名其妙的《日出》就是她无声的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