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九叔从怀中掏出一方现金,扔在折叠桌上,“又生,你得罪谁了?有人出两万,讲要买你命。”
又生有片刻诧异,悄悄捏紧拳头,她隐约能猜到对方是谁。
陈凤仪摘了老花镜,神色严肃,“老九,怎么回事?”
九叔摇头,食指轻点桌面,“对方不露姓名,在外找上阿飞,指名要又生的命。”
阿飞是九叔独子。
早年九叔还不是城寨中只手遮天的大佬,他得罪4k的泉叔,遭泉叔手下报复,连砍年仅八岁的阿飞数刀,若非陈凤仪及时止血相救,九叔早已丧子。
九叔感激陈凤仪,往后始终照拂祖孙三人,从筲箕湾塑胶厂接的手工活也交给陈凤仪代理。
“九叔,你帮帮家姐,家姐品学兼优,从不惹是生非的。”苏又存伏在九叔肩上央求。
随即他又拍胸脯,“家姐,别怕,我也能保护你。”
又生心生暖意,摸弟弟脑袋,“有九叔在,家姐不怕。”
九叔点了烟,眼中含笑,“我既然来讲,就不会让又生在我眼皮底下出事,放心,阿飞已经派手下去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盯上又生。”
港地大小帮派不计其数,大多源自城寨,以九叔在道上的影响力,想查一个人并非难事。
不几日,阿飞过来,摔一沓照片在又生面前,大咧咧坐下,显然已是诊所常客。
“又生,你认识她?”阿飞一指照片上的女人。
又生拾起桌上照片逐个看,不觉将照片捏变形。照片中庄四小姐依偎在一位男士身上,或抿嘴娇笑,或羞羞怯怯,俨然一对金童玉女好模样。
“阿飞,他是谁?”又生反问照片上的男人。
阿飞扫一眼,“死三八未婚夫,叫罗...罗...”
他卡住,半响才猛拍手,“罗振中!”
又生暗暗记下。
见她出神,阿飞伸手捏她脸,“又生,要我给死三八长点教训?绑出来让底下兄弟玩玩,还是绞碎了扔海里喂鱼?或者...”
又生忙打断,提醒阿飞,“她舅舅是港九探长。”
阿飞微愕,随即怒,一脚踢翻矮凳,“叼他老母!”
本埠警匪同流合污,阿飞发家地在旺角街头,正是港九探长管辖地带,差佬若是存心修理,阿飞日后麻烦多多。
“家姐,你打算就这样?”苏又存年轻气盛,咽不下这口气。
又生心道,要我命的不是别人,正是你亲家姐。
“有九叔在,我不会有事,其他你别管。”又生提前警告他,“好好念书,少给阿婆添乱,知不知?”
苏又存忿忿嘀咕,“知道,知道!”
心里不是不郁闷,在阿婆和家姐面前,他始终是细路仔,她们从未将他当成男人看。
......
上完暑假前最后一节课,又生租来van仔,与弟弟去筲箕湾塑胶厂先交一批货。
二战后,港地电子、塑胶行业繁盛,城寨中地下工厂无数,有门道的大佬会从外面大厂接代理生意,再分派任务给寨中居民,从中赚取差价。
陈凤仪从九叔手上接下做塑胶花的手工活,定期要向工厂交货。
以往是九叔派四九仔过去送,可这几日不见九叔人踪,筲其湾那边又催交货,又生只好开车带弟弟去。
陈凤仪不放心,不迭叮嘱,“又生,看好细路仔,别让他闯祸知不知?记不记得找谁交货?”
又生点头,“阿婆放心,我知道,过去找赵工。”
筲其湾在港岛北岸,又生从尖沙咀搭乘天星小轮,行半日才到塑胶工厂。
筲其湾塑胶工厂是港地首屈一指大厂,除却生产塑胶花,尚有塑胶玩具、塑胶日用品等,四英亩的地方,厂房连厂房。
又生将van仔停在工厂门口,对弟弟道,“存仔,你守着货,家姐去打听赵工。”
台风将至,格外闷热,车上并无冷气机,苏又存坐在副驾驶座上,满头大汗,他懒懒应声,“好啦,我知道,家姐你快去,我要热死啦。”
又生乜他,跳下车往里走,正值上班时间,厂内并无往来行人,又生向门卫打听,辗转几次,总算找到赵工的办公室。
不轻不重敲三下,直到听见里面隐隐传来“进”,又生才推门。
办公室不大,一组红木椅,一张办公桌,里面坐了两人,又生一时摸不清哪位是赵工,便先自报家门,“九叔介绍我来,我找赵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