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能有假?难道寺院规定不能随意和僧人说话?你要不要?”陈华遥摸出一包香烟,见缘根摇头,便自个点着抽了起来。
缘根道:“虚幻禅师是贫僧的师伯,他十岁出家避世修行,至今已有八十八年,佛法精深,明哲修身,著有多部佛家研究典籍,影响甚远,被中华国学研究总会赵会长称为国宝。请问陈先生是怎么遇见他的?”
陈华遥说:“我和同学在慧明殿求签,虚幻禅师就从后殿转出来和我说话,这很奇怪?”
缘根更惊讶了,说:“虚幻禅师二十年前于藏心林园内修行,半步不出,平时也严令我们没有经过许可,不得踏入藏心林半步,他怎么会在慧明殿?”刚才那小和尚玄苦也是有几次派去进入藏心林给虚幻禅师送水送东西,这才有幸见过几面。平时一些僧人甚至只知道藏心林是个禁地,没听过虚幻禅师何许人也。
不等陈华遥回答,又问:“老禅师身体可还安好?贫僧已经半年没能亲睹师伯尊容,都是通过送东西的小和尚询问,心里十分挂念。”
陈华遥说道:“虚幻禅师身体健康得很,声如洪钟,走路像风,吃饭能吃两大碗。”最后一点没有亲见,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瞎编乱造。
缘根呵呵笑着,显得十分欣慰,停了一停,问道:“虚幻大师突然步出藏心林,找你做什么,都说有什么话,有没有提到贫僧?”隐隐含着质问的语气。
陈华遥心中不悦,脸上笑眯眯的,说:“虚幻禅师自感时日无多,要寻找一个佛缘深厚之人传他衣钵,今天掐指一算,算出有缘人将会到来,于是出林寻找,正巧在慧明殿与我遇上。”
缘根吃惊不已:“你就是那个有缘人?贫僧看着不像啊。”
“算不算又不轮到你来评说。”陈华遥抽着烟,仰首看天。
“那,虚幻禅师传你衣钵了?”缘根十分紧张。
虚幻禅师编著了十余部佛家研究典籍,畅销海内外,其中一部南无法大藏详细论述了禅宗的起源、学说、道理,开导迷惑,林林总总十万言,被誉为佛学经典,海内外信徒居士几乎人手一本,几十年来再版多次,发行量上百万有余。
现在是广发宏愿没有收取任何版权费用,至于他圆寂之后,版权归于何人之手,自然得另说。
有心人士做过统计,如果虚幻禅师单靠版税吃饭,到如今起码千万身家。
当然,版权也很可能直接由寺院管理,但是他的亲传弟子不服呢?
这官司可有得打了。
就算他弟子分掉百分之二十,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放在花花世界能买套别墅养个漂亮老婆,这天大的吸引自然要及早预防为好。
除了十年前那个老道来访,禅师已经多年没有接触外人。就是外地佛门弟子前来求教,也仅是让小和尚代为传话。
今天大出意外,禅师竟独自走出藏心林园去找一个年轻人说话,这事又古怪又罕见。若不是路上撞着玄苦,恐怕方丈还蒙在鼓里。
陈华遥不知道缘根的心思,说:“虚幻禅师传了我许多佛法至理,弟子受益匪浅。”
缘根一听,这厮居然还自称弟子了?笑呵呵的说道:“说的是什么至理?不如让贫僧也聆听一二,好领悟领悟。”
陈华遥却是谦逊起来,说:“哪里哪里,虚幻禅师的佛理那么精妙,弟子脑筋愚钝,听也听不明白,更不要说领会了。至于那所谓的南无喝,啰但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利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陲婆耶,摩诃萨陲婆耶什么什么的,我一听就头大,左耳进右耳出,一句话也没记住,方丈不如自己进去问问虚幻禅师吧。”
方丈见他不肯说,也就不再提起这个话题,垂着老眼,一派慈祥和蔼之色,道:“陈先生既是得聆师伯教诲,算是与我寺有缘,这便请吧。”
两人从藏心林园沿路返回,一路谈天说地,绝不扯上虚幻禅师衣钵半分,尽是说些唐宋风月、古今贤人、田园轶闻、琴棋书画的风雅事宜。tqR1
方丈是个健谈的人,学识渊博得很,性格开通,并不迂腐拘泥于佛教学说,思想活跃,才思敏捷。早年参与官方举办的南方文坛活动,出现在格调高雅的诗词论坛中,也曾凭吊怀古,伤春悲秋,创作过好些诗文,与北方国学大师郭永生颇多唱和之作,一时传为文坛佳话。
一九九四年被选为鹭鸶市文联名誉主席,时任政协主席称他为“诗僧”,所写的咏龙脊山大峡谷长诗一百句、中海文会题赠长明斋主(长明斋主是郭永生的别号)、过象京抗日战场遗址感怀等作品评价甚高。
先从一生悲剧的盛唐诗人陈子昂聊起,再说到中华传统文化的集大成者东坡居士,其中品诗论词,指点古今,满以为陈华遥这个受过现代教育的大学生接不上话,没想到陈华遥竟也丝毫不落下风,谈论起来头头是道。
自从全球化以后,传统的宗教寺院、庙宇、教堂不可避免的被科技入侵,遭遇信息大爆炸,僧侣们追求新奇事物的兴趣远远超过艰深晦涩的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