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巴坚参有了台阶,也就笑道:“本座正有此意,正一道雷法果然不同凡响。”
沈静圆见这位法王只说正一道,不提整个道门,心知他对道门的一贯看法还是没有改变,但眼下不是计较此事的时候。
双方言毕回到大殿中,张玄庆稽首道:“贫道此来,除了想见识一番密宗真传外,还有一事想与法王商量。”
札巴坚参此刻也没有了,初时那高高在上的态度,笑道:“不知真人有何见教?”
“密宗自莲花生大士入藏传教开始,历经数朝,如今已分为红教、黄教、白教、花教四支,不知何故未能一统?”张玄庆问道。
“密宗各派虽然修行方式不同,红教修大圆满、白教修大手印、花教修大道果、黄教修大威德,但殊途同归,最终都是成就佛果。”法王并未正面回答张玄庆的问题,因为他知道一统密宗之事,历代密宗各派都曾有过尝试,但都没有成功,归根到底在于各派的私心太重,又没有一个强力人物可以一举压服各派。
沈静圆见张玄庆说道密宗分为四支之事,想起札巴坚参刚才嘲讽全真道分裂之事,忍不住反唇相讥道:“方才见得法王手印之力,原来法王身属密宗白教。”
张玄庆不想与这位密宗法王闹翻,忙笑着接言道:“大手印的威力,贫道刚才已经领教过了,白教能名列密宗四派,果然是名不虚传。贫道想来,贵宗祖师莲花生大师出身天竺佛国,若是贵宗之内有人能去往莲花生大师故乡,求得真法,未必不能一统各派,成就密宗伟业。”
札巴坚参听闻此言,如醍醐灌顶:去祖师故乡求法,若能得真法,届时以力压服各派,一统密宗,如此前无古人的功业,岂不远超自己在京城依附皇家获得的权势。
“真人所言甚是,只是去往天竺佛国,藏地与天竺隔着喜马拉雅神山,中华之地去往天竺历来只有西域丝路可通行,如今丝路已绝,如何前往?”札巴坚参问道,毕竟此时离三保太监下西洋已有数十年,大明子民对昔ri船队所经过的海外之地已经全无印象,更何况札巴坚参身为藏僧,对通往天竺的海路更是一无所知。
“法王不必忧虑,此事贫道早有所闻,昔ri我大明宝船七下西洋,途径海外之国不可胜数,天竺就在其中。以海路往天竺求法,远胜陆路。”张玄庆笑道。
札巴坚参此时不禁怀疑起这位正一道掌教的真正来意,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身为道门真人,对密宗之事如此热心,必有所图。
“不知张真人为何对密宗一统之事如此热心,还请真人明言。”札巴坚参正se道。
“贫道所言开海之事,对道门有极大好处,但朝廷已经禁海多年,要推动朝廷重开海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各方协力才有可能。我道门内部已经取得一致,并与佛门显宗达成了共识,眼下密宗如能共襄盛举,此事成功就更有把握了。”张玄庆明言道。
所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张玄庆也就没有将海外灵材之事和盘托出,但札巴坚参闻得此言,这才放下心来,果然道门也有自己的打算,至于究竟是何原因,他也不打算追根究底,毕竟各家都有自己的秘密。
接下来双方言谈甚欢,商量了具体如何行事。由札巴坚参统合京城内的密宗僧人,特别是能够在接近天子的藏僧,待到朝廷开始商讨开海之事后,竭力在天子耳边鼓吹此事,坚定天子重开海路的决心。
原本张玄庆还担心密宗内部各派会有分歧,但札巴坚参表明目前在京城驻留的藏僧几乎都是白教弟子,这才放下心来。可见这位法王也是早早考虑到这一点,才胸有成竹的答应与道门联手,丝毫不担心会有别派拖后腿。
张玄庆与沈静圆离开大隆善护国寺后,相顾而笑,密宗的障碍已经消除,又多了一股助力。
到目前为止,道门、佛门、勋贵世家已经在张玄庆的牵引下,在开海之事上,不知不觉中连成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沈静圆对把此事的准备工作,做到如此地步的张玄庆,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位正一道掌教真人,小小年纪在各大势力之间纵横捭阖、挥洒自如,真是道门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这并不是说他的修行资质有多么逆天,而是在洞明世事、人情练达方面实在是旁人莫及,难道真有生而知之者。
想当初其父张元吉被朝廷锁拿问罪,充军发配,成为修行界的笑柄,谁能料到张玄庆接掌正一道,短短数载,竟然闯出如此局面。
眼下正值灵材现世,真是天佑道门,自三丰真人后,道门中人终于又有了结丹的希望了。想到此处,沈静圆心中火热起来。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世人求道只问一句:可得长生否?若能结丹延寿百载,未必不能一窥元婴境界。想到此处,沈静圆越发觉得开海之事,越快越好,时不待我。
此时张玄庆却在考虑,文官方面的几位尚书,除了户部尚书杨鼎明言支持开海之事,吏部、兵部、工部三位老臣都托辞考虑,此事一ri没有结果,张玄庆心中就无法安稳。
他深知大明文官集团的力量,在失去了武将勋贵集团这个昔ri对手后,他们已经把目光转向了天子,以至于天子近年开始起用内监对抗朝中文臣,这已经激起了文官们的愤慨。
在这些儒门士子出身的官员看来,所谓圣天子垂拱而治,天子最好高高在上做个傀儡,天下交给他们来治理就好。
如果在没有取得文官集团内部力量支持的情况,无论自己联合了多少力量,妄图推动朝廷重开海路,必将被文官们阻挡在朝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