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庆主持过一番仪式后,让道人安排一干女眷且去大殿上香。自己邀杨鼎入后殿厢房茗茶,杨鼎也想看看这位正一道掌教真人到底有何目的。
“不知张真人费尽心机,要见老夫一面,所为何事?”杨鼎上来就直接问道,他一向对道门中人没有好感,何况眼前这位,正是当今最得天子宠信的道门真人。
“前ri贫道yu造访杨公,确不得其门而入。今ri确是贫道有意引得杨公前来,望杨公恕罪。”张玄庆稽首道。
杨鼎看着这位张真人,小小年纪,但言语之间全无少年意气,其成熟稳重之处不下与官场同僚,实在是令人惊讶。闻得他月前刚与南京成国公之女成婚,自己当初还私下腹诽天子赐婚之举,如今看来除了其道门身份之外,成国公倒是得了一名佳婿。
“贫道敢问杨公,今ri我大明可称国富民强否?”张玄庆问道。
“自成化以来,天灾连连,朝廷为赈济灾民,官仓曾为之一空,老夫上疏许商贾以粮赎罪、以粮折钱,以粮代欠税,方使得官仓存粮得以恢复。自成化二年始,为赈济饥民甚至不惜破坏朝廷制度,出卖度牒,买粮济荒。老夫掌管户部,深知当今大明实在称不上国富民强。”户部尚书黯然道。
“贫道读历代食货志,发觉历朝历代,开国之初无不与民休息,其后人口ri繁,天下田地之数有限,又有兼并之事,以致民不聊生,改朝换代。强如汉唐,也逃不过此数。天灾之事,不过是雪上加霜而已。杨公何以教我?”张玄庆道。
杨鼎闻言,对这位小真人更是刮目相看,他一向以为亲近天子的道门中人不过是以烧汞炼丹为职,迷惑君王为业,从来不曾见过读食货志,而且深得其中三味的道士。
“真人所言,乃历朝治乱循环之源,多少先贤前人都未能解开,老夫浅薄,更是不敢轻言。”
“贫道曾观《宋史》,对宋室南渡后,能以半壁江山,力抗金、元百余年。贫道以为南宋拓荒于岭南得其粮,贸易于海外得其财。若非‘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宋室未必不能恢复中原,岂会有后来崖山之憾。我大明如今之财赋收入,恐还不及当年南宋。”张玄庆慷慨直言道。
“依真人所言,要解此治乱之源,唯有拓地于蛮荒,贸易于海外,此事永乐年间朝廷也曾做过。郑和七下西洋,虽携回珍宝无数,但于国于民无益,徒耗财力而已。”杨鼎摇头道。
“三保太监昔ri所行之事,实是船队未能以贸易为重,以致收支失衡。中华所产瓷器丝绸,自古以来就是外国商贾所爱,西域丝路阻塞已久,如今可再开海上之路,朝廷从中取利,必可解我大明财力之困。”张玄庆道。
杨鼎见张玄庆言及开海之事,想来这位少年真人引自己前来,就是为了此事。只是不知开海之事,对道门有何好处,使得他如此费心竭力行事。
“真人为国为民之心,老夫深感钦佩。只是不知开海之事,是道门所愿,还是真人为国献策?”杨鼎正se道。
“实不相瞒,我道门修行所需之物,须向海外蛮荒之地搜求。此策虽是贫道为国献策,其中也有道门私心。若是杨公能支持朝廷重开海路,眼下公遭小人诬蔑之事,我道门必在天子面前为杨公辩白,保杨公安然立于朝堂之上。”张玄庆笑道。
言已至此,就是匕现图穷之时,杨鼎作se道:“老夫何惜个人权位,只为真人方才所言,对我大明江山稳固,有擎天之力。重开海路之事,老夫必全力支持。”
张玄庆大喜,心道自己拜访了四位尚书,唯有这位户部尚书明言支持开海,总算在朝廷文官中打开了一个缺口,如何继续扩大这个缺口,就要再下工夫了。
两人商议已定,户部尚书带着家眷打道回府,张真人心情畅快的回房安慰新婚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