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则加紧了对朝鲜施加压力,希望趁大清精力不足时,在中法正式合约签订前获得梦寐以求的远东不冻港;而日本则通知清政府,准备安排伊藤博文访华,商议朝鲜以及所谓的东北亚安全问题。
大人物有大人物要忙的国家大事,小人物也有小人物要考虑的鸡毛蒜皮。
徐吴氏终于哄睡了三个孩子,看着床上依次排开的三个小脑袋,轻柔的给孩子们掖了掖被脚,脸上不自觉的浮起了淡淡的微笑。但很快,微笑就被逐渐皱起的眉头所驱散。
走到外屋,当家的正在默默地搓着豆荚。徐吴氏搬了个马扎过去坐下,一起搓起来。搓了两下,徐吴氏忍不住,抬起头提起了话茬。
“他爹,真要把水娃送到那个什么‘公学’去么?”
徐大山听了妻子的问话,默默地放下手中的豆荚,从后腰上抽出烟袋装了一袋烟。徐吴氏就着灶台的余火夹了块炭出来,给当家的点上烟袋。徐大山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缓缓的道:“水娃长大了,吃的越来越多,那县上来的先生说‘公学’里教认字,不但不收学费还管饭,让水娃去,是享福嘞。认下几个字,将来也能进城寻个营生,比守在家里强。”
徐吴氏忽然觉得鼻子微酸,眼泪就有要掉下来的意思。“天上没有掉馅儿饼的,有这么好的事儿,为啥城里的那些个孩子不去?我听说那个学堂是学洋鬼子的玩意儿,万一……水娃一去至少一个月不能回来,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
徐大山被妻子说的有些不耐烦,但他也知道妻子说的在理。这十里八乡的,从古至今那听说过先生教书不收钱还倒贴的?那些个传闻徐吴氏听说了,他又怎么会没听说?甚至有传言说是那学校里就有洋鬼子,是要拐了孩子去做什么实验的。
做实验……听着就不像什么好事儿。可徐大山也没办法,家里实在养不下三个孩子,水娃开始长身体,吃的越来越多,但却帮不上什么活计,再这样下去,难道要饿死?
那‘公学’再怎么样,好歹也有县衙的告示在,总不能真把孩子吃了吧?现在乡里好些人家将孩子送进城做学徒,一签就是十年的卖身契为的什么?还不是吃不饱?进那个‘公学’只是说一个月只能休两天假,也不是一定见不着,就当是也送进城里学徒呗。
徐大山心里想着,最不济,过两三个月就把孩子再接回来。可转念一想接回来又能咋样?如今的年景,官府税又重,靠着租种那几亩地根本过不下去。穷人命苦,但凡有点儿办法,谁愿意把孩子往火坑里推?
“唉……”徐大山长长的叹了口气,只能把妻子的抱怨和担心当耳旁风,继续搓他的豆荚。这些豆子明日还要拿去卖钱,否则家里连盐都要没了。
光绪十一年的春节来得晚,刚过完正月十五,就已经是公历的三月份了。徐水娃在娘亲的泪水和弟妹的不解中,跟着爹进了城。对他来说,一个完全陌生而又全新的世界即将展开。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也将迎来两个新的访客——为了朝鲜问题前来中国与清廷磋商的日本首相伊藤博文,和前来洽谈中法和约的法国特使巴德诺。
三月。光绪皇帝任命李鸿章为全权大使,与伊藤博文进行外交磋商。同时,法国方面传来消息,中法和议草案基本完成,法国将委派特使巴德诺赴津与李鸿章签约。在此之前,将由总理衙门明确发函授权李凤苞和法国人毕乐签署‘草约’。
中法和谈的突破在于两国都希望尽快结束这场谁也无法获胜的战争,因此在英、美两国的斡旋下,清廷在春节期间传旨北圻,黑旗军释放了包括卢眉在内的十几名法国交趾支那官员和几十名商人;但却继续扣押着数千名士兵。而法国也命令库尔贝从台湾和澎湖将舰队撤出,但却依然占据着北圻的南定。
不过即使这样,起码大家都各走出了一步,各自表现出了有限的‘诚意’。在此基础上,经过一轮新的试探,双方都同意再次各退一步:中国不再坚持对越南的宗主权并认可法国再交趾支那的事实存在;而法国也将承认中国在北圻的事实存在。
在大的方向一经确认后,双方迅速就通商及撤兵达成一致:中方同意法国的通商请求,但通商条件需要另行商议并以不损害现有法律为前提;撤军方面,法军可以完全撤出北圻——即北纬20度线以北,但清军也需要撤回关内,北圻只能保留‘黑旗军’一支武装,且人数不能超过一万人。
保留‘黑旗军’在北圻的军事存在这一条的背后明显可以看到卢眉和何罗芒的影子,不过这倒也不违背载湉最初的设想,只是兵力方面,清廷表示一万绝对不够,必须要达到三万人的兵力才能保证北圻的‘安全’。
至于清廷提出的‘法国需负责重建福建船厂’等要求,清廷则同意在巴德诺来津后再详谈,但同时表示条件可适当放松。
11日,在法国特使巴德诺之前,以伊藤博文为正使、陆军中将西乡从道为副使的日本代表团抵达天津,开始就朝鲜甲申事变和李鸿章展开商谈。